千載難逢的機遇

金佩瑋

在一個酒會上有人問我：「你認為基層市民最關心西九龍的甚麼？」我還沒有作任何「諮詢」，只好「胡扯」說：「基層市民最關心的是如何從西九龍賺取最多的收入，好讓三百年也不用減綜援。」

回想當日順手拈來的這個譬喻，我實在非常慚愧，因為完全落入了窮人只要麵包不識文化，更無視社會公義的論述圈套裡，正中陳雲在《香港，你哪裡都不用去！》反駁龍應台提出要求照顧弱勢社群的文化權利是「昧於西九龍在文化市場的定位」的下懷。

然而，銳意要把基層和貧窮市民排除於西九龍以外，並不能阻擋小市民對西九龍的關切之情。計劃公布第二天，一位街坊就立刻打電話告訴我她要絕食抗議！事實上，有眼睛的都會見到西九龍單一財團「偽術」事件最大的疑點還不在「文化」之上，而是如愉景灣亂建事件和紅灣半島亂建亂拆事件、數碼港變貝沙灣事件，和尚未被揭發的馬灣公園食言等事件一樣，是一椿社會公義議題。司長說：「若真是利益輸送的地產項目，政府唔使咁辛苦做咁多強制性條款，指明要有文娛設施。政府做咁多，正是想要保障它不會淪為地產發展項目。」我想，這種欲蓋彌彰只是為了維繫國王新衣的神話；上述事件，在在見證著政府和財團的「利益輸送」，正嚴重破壞了我們社會重視公開、公平，有錢齊齊搵的核心價值。

土地是香港最珍貴的物質資源，而賣地是「善用土地」最公平和公開的方法；最後一片四十公頃的市區臨海土地，如果按正常程序，估計可以賣五百至一千億。但現在卻用了甚麼「徵求建議書」的方法，讓發展商自行決定補地價的方式，即是說，刻下，這個輕視中小企的政府可以先「借」兩個尖沙嘴給大財團超額賺錢，待不知何年何月，才收回遠低於拍賣的補地價收益。這樣處理還聲稱是用心良苦：要求發展商建築和管理一個沒用的天幕和又沒人有興趣投資建築又包保很少人去（簡稱沒有市場需要）的n個演藝場館和博物館；而事實上，賣地收益要用來建築管理維修幾多個文化設施暨藝術發展基金都綽綽有餘。

更可惡是政府改變了原本有一半地方作為公園的綜合發展土地用途，令城規會無法像其他大小發展一樣，由一開始就監管土地的使用，而要到米已成炊時蓋個橡皮圖章。官商勾結、利益輸送時有聽聞，但這樣的由一小撮人隻手遮天，猖獗赤裸至此，果真讓小市民大開眼界！

我想，最核心在作祟的問題癥結，實是一種去之不盡的殖民主義心態。主事官員一副我比你優秀你給我閉口的「華人與狗不得內進」的嘴臉反映著我們正身處後殖民歲月那種既無法擷取殖民者的精粹復未能建立自主自我的夾縫中。要不然，廿三條強行立法屍骨未寒，那些信我啦--「三個入圍的財團都是有頭有面，世界有名的大發展商，他們作了合同式的承諾後，便會有保障」式的話怎會拐了個彎又回來？難道經過沙士與兩次七一遊行，政府仍以為我們都是不會用腦餵飽就睡的豬？

對，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讓香港人再一次學習為自己的幸福負責。西九龍事件異常複雜，卻為香港公民社會提供了尚佳的學習機會與論題，讓大家好好思考這個城市的去向。我不知道事件最終會如何收場，但上星期六在牛棚藝術村舉行的論壇，出席者不但只有文化和專業界，更有街坊和扶老攜幼的一家人，說明了社會各階層都開始熱切關注西九龍的發展，也為其護航者響起了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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